这话问出口,她自己个儿都觉得像踩着棉花般不真切。西门大官人何等人物?清河县里呼风唤雨的角儿!竟能惦记着她一个倚门卖笑的小粉头儿夜路难行?这念头烫得她心尖儿发麻。
大官人勒住马缰,居高临下,那灯笼昏黄的光映着他脸上惯常的风流笑意。
他鼻子里哼笑一声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:“你为我办事,我自然护你周全!那轿夫毕竟也是不知根底的汉子,怎能让你涉险,我有些放心不下!”他略顿了顿,左右一看,眉头一皱:“轿子呢?跑了?””
这几句话,字字句句,都像烧红的铁钎子,猛地捅开了桂姐儿那平日里裹着厚厚世故的油泥。
正正戳中猝不及防袒露出来的心尖儿嫩肉里!尤其是那句“护你周全”!还有那“放心不下”!
她桂姐儿在丽春院里迎来送往,听惯了嫖客们对粉头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、淫词艳曲,耳朵都磨出了茧子。可今日心中没有冷笑!
只觉的比最烈的烧刀子还冲,比最猛的春药还毒!
一股子又热又辣、又酸又涩的洪流,瞬间冲垮了她那点青楼女子练就的坚固堤防。
她只觉得鼻子一酸,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酸楚猛地从心底直冲上眼眶,那泪珠儿再也噙不住,扑簌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了下来,混着方才吓出的冷汗,糊了一脸,也顾不得擦。
心里头翻江倒海,如同被巨浪拍打的小船,这份从未尝过的滋味,叫她又是惶恐又是狂喜,几乎要眩晕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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