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的土坯房也变了样。之前,白天天气好的时候,家家户户都会敞着木门,让空气流通,有的还会把被子晒在门口的木棍上,花花绿绿的,能添几分生气。可现在,几乎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,连窗户都用麻布帘挡着,只能看到里面偶尔闪过的微光。上官悦甚至看到,村东头的王大叔家,门后还抵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棍,木棍的一端顶在地上,另一端顶着门框,看得出来是特意加固过的。
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些男人。村里的几个年轻汉子,不再去地里干活,而是拿着家伙在自家窝棚周围转悠——有的攥着磨得发亮的石斧,斧刃闪着冷光;有的扛着削尖的木棍,木棍顶端还缠着麻线,防止打滑;还有的拿着一把旧弓,虽然没有箭,却还是时不时地拉一下弓弦,发出“嘣”的轻响。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,眼神警惕地盯着远处的矮山方向,像一群守护巢穴的野兽,连彼此间的交流都变少了,偶尔说几句话,也是压低声音,语速飞快,说完就立刻分开。
义母的变化更明显。她原本每天都会去村西头的河边挖野菜,那里的地耳菜长得多,还能顺便捡些贝壳(虽然不能吃,却能给她当玩意儿)。可现在,她只肯在窝棚周围五十步内的地方挖,而且每次挖不了半个时辰就拉着上官悦往回走。她的手总是在抖,挖野菜时,好几次都把草根挖断了,却顾不上心疼;回来的路上,她会不停地回头看,像是怕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。
义父则变得更加沉默。他不再出去捡柴火,也不再修补工具,只是蹲在窝棚门口的小木墩上,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土烟卷。那烟卷是用晒干的野草叶子做的,味道辛辣刺鼻,上官悦第一次闻到时,差点呛得咳嗽。义父抽烟的动作很慢,手指夹着烟卷,烟灰掉在膝盖上也没察觉——他的裤子膝盖处有个补丁,是用深蓝色的碎布缝的,针脚歪歪扭扭,显然是义母的手艺。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矮山,眼神空洞,却又藏着一丝恐惧,像在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。
义母还把家里的口粮藏了起来。之前,那小半袋杂粮面放在树根墩子上,用一块粗布盖着,想吃的时候就舀一点。可现在,义母趁着晚上上官悦睡着的时候,在地铺下面挖了一个浅坑,把杂粮面、晒干的菜饼和那小罐粗盐都放进一个陶罐里,再把陶罐埋进坑里,上面盖着干草,还用一块石头压着。上官悦早上醒来时,看到地铺有点乱,问义母怎么了,义母只是摇了摇头,说“没事,整理一下”,眼神却有些躲闪。
上官悦知道,义母是怕那些“危险”来的时候,把家里仅有的粮食抢走。这些口粮虽然少,却够他们三个省着吃一个月,是他们过冬的希望。看着义母小心翼翼的样子,她心里酸酸的——在这个世界,连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,连一点粮食都要藏着掖着。
上官悦越来越着急。她不知道那危险到底是什么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,这种未知的恐惧比明确的危险更让人难受。她开始利用一切机会学语言,白天跟着义母学,晚上就对着灶坑里的炭火,在地上画着学过的字,一遍遍地念。她必须尽快弄明白,他们即将面对的到底是什么。
机会在第二天下午来了。当时她正在帮义父整理柴火,看到义父又在盯着矮山发呆,她鼓起勇气,走到义父身边,指着远处的矮山——那山在下午的光线下是黑色的,像一块巨大的石头,她先指了指山,又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,把拳头攥紧,对着空气挥了挥,然后用刚学会的词,费力地组合着问:“阿娘……不,阿爹……那边……坏……‘鬣狗’?”
她把“鬣狗”两个字念得很慢,这是她从义父那天的话里听到的,她猜这就是危险的名字。
义父听到“鬣狗”两个字,身体猛地一僵,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,他一把抓住上官悦的手,力气大得让她有点疼。他的嘴唇颤抖着,声音压得很低,几乎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:“别指!不能指!”他一边说,一边飞快地回头看了看四周,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,“‘鬣狗’……坏!很坏!”
这时义母也走了过来,听到他们的对话,脸色立刻变得苍白,她拉过上官悦的另一只手,用力摇着头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山里……吃人的……强盗!”她说“吃人”的时候,用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,手指划过喉咙,眼神里满是恐惧,“抢粮!抢东西!不给……就……就杀人!放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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