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伸出手,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。想要触碰,想要确认这并非幻影,却又怕自己指尖的粗糙和滚烫,会惊扰了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梦境,让它如同肥皂泡般“啪”地一声碎裂。
最终,那带着薄茧、沾着灰烬的指尖,还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,极其缓慢、极其轻柔地,落在了她的脸颊上。那里,一道早已干涸的泪痕,蜿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。他的拇指小心翼翼地、如同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上蒙着的尘埃,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失而复得的惶恐,轻轻抚过那道痕迹。
孟矜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,像受惊的蝶翼。她没有躲闪,甚至没有睁眼。只是顺从地、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依赖,将自己冰凉的脸颊,更深地偎进他同样粗糙却带着惊人热度的掌心。
世界之外,那座囚禁她半生的华丽牢笼正在熊熊燃烧,化为灰烬,烧毁所有虚伪的体面、不堪的婚姻、如影随形的监视与算计。而这里,在这方寸之间的透明囚笼里,只有他滚烫的掌心,他沉重的呼吸,这摇曳的、随时可能熄灭的烛光,和这死里逃生后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然后,他的吻落了下来。
极轻,极柔。像春日池塘里,最胆怯的一尾小金鱼,小心翼翼地、试探着触碰水面,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,带着一丝夜露的微凉。又像暮春时节,枝头最后一片洁白的花瓣,被风托着,无声无息地飘落,覆盖在另一片即将凋零的花瓣上,几乎没有重量,却足以惊动整个沉寂的心湖。
这不是一个充满掠夺和激情的吻。没有辗转的深入,没有炽热的纠缠。它更象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确认,一种在毁灭边缘抓住彼此灵魂的锚定。确认对方还活着,确认这具疲惫的躯壳里,那颗心还在跳动。确认这荒诞的、燃烧的噩梦,还没有残忍地醒来,他们还有这片刻的、偷来的安宁。
孟矜紧绷的身体,在他这近乎膜拜的触碰下,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一寸寸地软了下来。像一株在狂风骤雨中被摧折得摇摇欲坠的蔷薇,终于寻到了可以倚靠的枝干,无力地、彻底地倚靠进他同样伤痕累累却无比坚实的怀抱。她抬起手臂,环住他的脖颈,指尖无意识地陷入他汗湿的、沾着灰烬的后颈发根。
火光在透明的玻璃墙壁上疯狂地跳跃、舞蹈,将两个紧紧相拥、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清晰地拓印其上,模糊而暧昧,如同皮影戏里纠缠难分的剪影。
噼啪燃烧的爆裂声、远处梁柱倒塌的轰鸣、隐约的人声呼喊……所有来自炼狱的喧嚣,都被那层冰冷的玻璃隔绝、削弱,变成模糊的背景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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