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太太先时还觉得刺耳难当,脸上火辣辣的,可听着听着,那“泼皮”、“骂街”、“担惊受怕”字字句句都戳在痛处。
而“靠山”、“前程”、“富贵尊荣”又如同蜜糖,丝丝缕缕渗进心缝里。
她手里捻着佛珠,捻得飞快,指节都发了白,一颗心在“贞节牌坊”与“安稳富贵”之间,摇摇欲坠。另一只手抓着帕子牢牢攥死。
一颗心如同那三伏天里被猫爪挠过的蜜桃,又痒又酥,汁水儿直要淌出来。她面上却偏要端起那诰命夫人的金身,把那点子滚烫的心思,硬生生裹进一层冰绡似的矜持里。
眼前立时浮现出曾经在庙会上那惊鸿一瞥西门庆的一幕:身量魁伟,猿臂蜂腰。那张脸膛,虽非白面书生,却棱角分明,浓眉下一双眸子三分桃花七分杨柳。
林太太当时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板直冲顶门心,慌忙垂下眼帘。此刻经桂姐一提,那影像愈发清晰起来。
她不由得想起这些年漫漫长夜翻来覆去,唯有那冰冷的锦衾罗帐相伴,铜壶滴漏声敲得人心烦意乱双腿难安。
多少个孤枕难眠的时辰,听着窗外虫鸣,对着镜中犹存风韵的容颜,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空虚,像无数小虫细细啃噬,恨不能……恨不能有个雄壮汉子来填满这无边的寂寥!
可这念头刚冒尖儿,便被那“三品诰命”四字压了下去。想到此处,林太太那粉面愈发绷紧了,手指死死攥着袖口镶的滚边儿,指节都发了白。
她微微侧过身去,只给桂姐一个半掩的侧影,那丰腴的胸脯却因心绪激荡而起伏得厉害,薄薄的素色春衫下,隐约可见内里石榴红抹胸的轮廓还隐约绣着鸳鸯翅。
她刻意压低了嗓音:“桂姐儿,休……休要浑说!我……我虽是未亡人,可也是受过皇封的诰命!那金册上朱砂御笔写的‘贞静贤淑’四个大字,祠堂里供着,祖宗神灵都看着呢!‘饿死事极小,失节事极大’!这……这改嫁二字,是万万不能提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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