殡葬仪式持续了四十九天。孟之继借着为皇陵清扫的名义,在陵区外的破庙里住了下来。白天他跟着杂役们搬运祭品,夜里就坐在墓碑旁,借着月光一遍遍回想。他想起襁褓中那双手的温度,想起屏风后那句“多穿件衣服”,想起每年宫里送来的、绣着暗纹的棉衣……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,像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直到陵园的最后一盏长明灯熄灭,他才在孟珙安排下离开临安。回程路过云梦泽时,孟之继执意要独自泛舟。宽阔的湖面烟波浩渺,芦苇在风中沙沙作响,像极了母亲曾哼过的江南小调。他躺在船板上,任由小船在水面漂泊,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,砸在冰冷的木板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。
不知漂了多久,远处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佛号声。孟之继坐起身,循声望去——只见水雾弥漫的湖心处,竟有一道身影踏浪而来。那是个身着月白僧袍的女子,手持拂尘,面容隐在薄雾中看不真切,脚下的水面却如履平地,衣袂翻飞间,仿佛有流光闪动。
“小友,为何在此独自垂泪?”女子的声音清越如钟,穿透水雾落在船上。
孟之继心头一震,拱手道:“晚辈孟之继,为亲母守孝,路过此地。”
女子踏波而至,停在船边。这时他才看清,对方虽着僧袍,眉眼却清丽绝尘,耳垂悬着明珠,手中拂尘扫过水面时,竟激起一圈圈金色涟漪。“老尼南海神尼,云游至此,”她目光落在孟之继脸上,带着洞悉世事的悲悯,“观你眉宇间有丧亲之痛,却藏着龙潜之相,命格非凡,志向远大,不该困于哀思。”
孟之继愕然:“神尼谬赞。”
“你生母虽逝,却为你铺就生路;你养父虽严,却为你奠定根基。”南海神尼拂尘轻挥,一道金光落在船上,化作两卷书册与一个羊脂玉瓶,“此乃金书银卷,一卷载武学精要,一卷记吐纳玄机;玉瓶中是生死神药,可活死人肉白骨。赠予你,非为助你私怨,乃因见你有护佑苍生之志。”
孟之继捧起书册,只觉入手温润,书页上的字迹似篆似隶,细看之下,竟隐隐有剑气流转。玉瓶打开时,一股异香扑鼻而来,瞬间驱散了心中的郁气。他抬头欲谢,却见南海神尼已踏浪远去,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语:“大道无形,当以心证之;苍生有难,需以力护之。”
小船在水面轻轻晃动,佛号声渐远。孟之继握紧手中的书册与玉瓶,忽然站起身,对着神尼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揖。眼泪已干,心中的悲痛仍在,却化作了更沉的力量——母亲用性命换他平安,不是让他沉溺哀思;南海神尼赠他奇缘,不是让他独善其身。这乱世之中,总得有人拿起刀枪,护住这风雨飘摇的河山。
回到襄阳后,孟之继像变了个人。白日里,他跟着孟珙研究军情,对着舆图推演战术,提出的计策往往出人意表。有次讨论如何突破金军的潼关防线,众将都认为需强攻,他却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溪流:“此处水流湍急,金军必不设防,可派精兵夜渡,直插敌后。”后来依计行事,果然大获全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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