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商议里,众人又定下整顿军政、构筑外围防线、协调东西联防等数条举措。孟珙特意强调:“虎头关、百丈山这些要隘,要修堡寨,驻精兵,形成纵深。蒙古人若来,先让他们在这些地方淌血,等冲到襄阳城下,已是强弩之末。”
晨雾还未散尽时,城东的夯土声便已此起彼伏。十几个光着膀子的民夫喊着号子,将新运来的黄土层层夯实,试图填补城墙坍塌后留下的巨大豁口。不远处,几个瓦匠正蹲在半截墙基上,小心翼翼地垒砌青砖,他们手指上的裂口还沾着泥浆,却不妨碍眼神里透着一股把家园重新拼起来的执拗。
孟珙站在北门城楼的废墟上,望着这派忙碌景象,眉头舒展了些许。脚下的城砖还留着灼烧的焦黑印记,风一吹,能闻到淡淡的草木灰味——那是几个月前蒙古人撤退前焚烧营房留下的痕迹。他伸手抚过身旁一根被劈断的立柱,木茬尖锐,像极了这场战役里无数未及掩埋的尸骨。
“都统领,”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,是部将江海,“城西的粮仓地基已经夯实了,按照您的吩咐,比原先加高了三尺,还做了防潮的夹层。只是木料还差些,从随州调运的那批松木被雨水耽搁在半道,估计得后日才能到。”
孟珙转过身,目光掠过江海肩头的补丁——那是激战中被箭矢划破的,后来用粗麻布草草缝上。他微微颔首:“告诉督工的官吏,莫要催逼民夫,木料晚几日无妨,务必保证粮仓的结实。这襄阳城,往后要做咱们大宋的铁桶,粮仓便是桶底,半点马虎不得。”
“是。”江海应道,又补充道,“城南的伤兵营里,昨日又有七个弟兄能下床走动了,都吵着要加入重建,说躺着不安生。”
孟珙嘴角泛起一丝暖意。这场收复战,襄阳守军折损近半,能活下来的,个个都是从血水里爬出来的硬汉。他摆摆手:“让他们再养些时日。传我令,从军中拨出二十石米,给伤兵营送去,再让伙房每日加一顿肉粥。重建的事急不得,人是根本。”
正说着,通判王登匆匆走来,手里捧着一卷文书。他脸上沾着些许尘土,显然也是刚从工地上过来的,见了孟珙便拱手道:“孟将军,这是各坊区报上来的民户名册。此番战乱,城中百姓逃亡了近三成,剩下的多是老弱妇孺,青壮要么从军,要么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要么埋在了城墙下。”
孟珙接过名册,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,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,有些被水渍晕染得模糊不清。他沉默片刻,道:“凡登记在册的民户,每户先发放两匹布、五斗米,让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。另外,贴出告示,凡逃亡在外的百姓,只要肯回来,三年内免缴赋税,官府还会免息借给他们种子和农具。”
王登眼睛一亮:“将军这招好!百姓最看重的就是生计,有了这话,肯定能招回不少人。”
“不止如此。”孟珙望向城外连绵的农田,“襄阳四周的良田不能荒着。派官吏去周边村镇看看,若有流民愿意来此耕种,也照此例优待。这事儿,要多麻烦郭夫人出面。人回来了,田耕起来,襄阳才能真正活过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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