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事皇帝早已知情——贡院中的内侍早已记录在册,而皇城司亦行监察之责,双线并行,皆为保抡才之公正。
接着,雷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,以一种看似不经意、实则精心准备过的语气补充道:“哦,还有一事,倒是……颇有些巧合。”
“何事?”皇帝端起参茶,轻呷一口。
“本次中式举子中,有一人名为顾千帆。”雷敬微微抬眼,小心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,“经查,此子本名……实为萧凡。乃是萧阁老与前妻顾氏所出之独子。”
皇帝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,脸上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:“萧钦言的儿子?朕竟从未听他提起过。此子成绩如何?聚奎堂内可知其身份?”
“官家明鉴,据臣所查,直至名次定下,誊录糊名未曾开启,阅卷官皆不知考生姓名籍贯。萧相公……似乎也全程未发一言,未曾有任何暗示或干预。”雷敬的语气十分肯定,旋即又道,“至于成绩,此子位列二甲前列,经义策论皆属上乘,尤精刑律吏治之论,判词老辣,绝非侥幸。皇城司暗查其过往,此子早年便与萧相公有隙,竟自行改随母姓,离家独居,埋头苦读,此次乃是凭真才实学参考。”
“自行改姓?与父不睦?”皇帝放下茶盏,身体靠向椅背,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,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,有好奇,有玩味,也有一丝深思,“这倒真是……有意思。萧钦言那般人物,竟有个如此倔强又颇有才干的儿子。中了进士,却姓顾不姓萧。”
雷敬低下头,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。他深知皇帝多疑且重平衡,此番禀报,看似将萧家隐私和盘托出,实则是帮萧钦言过了明路——既表明了萧钦言未徇私情,甚至可能还因避嫌而吃了亏,又凸显其子确有才华而非倚仗父荫,这无疑保全了萧钦言的清誉,甚至可能因此而在皇帝心中留下一个“公而忘私”的印象。至于父子不和……清官难断家务事,反而更显得此事纯粹。
“确是奇事一桩。”雷敬附和道,“想必放榜之后,东京城内又该多一桩谈资了。”
皇帝默然片刻,忽然轻轻笑了一声,似是感慨,又似是警示:“这东京城里的水,是越来越深了。好了,朕知道了。雷敬,你办差仔细,退下吧。”
“臣遵旨,臣告退。”雷敬恭敬行礼,缓缓退出了大殿,留下仁宗皇帝独自对着跳跃的烛火,若有所思。
殿内沉寂片刻,皇帝忽而轻叹一声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乏与感慨:“大伴,你说这是不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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